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詩詞中的兒童風貌
唐詩宋詞卷帙浩繁,名篇佳構燦若繁星,其中,兒童詩詞(包括寫有兒童形象的詩詞)作為一種文學作品存在,很值得細細品味。
古人云:“人之初,性本善。性相近,習相遠。”相對而言,“人之初,性本善”吻合兒童,“性相近,習相遠”契合成人。如英國詩人蒲柏所說“智慧屬于成人,單純屬于兒童”,亦如豐子愷所言“世間的大人都為生活的瑣屑事件所迷著,都忘記人生的根本”。
“小娃撐小艇,偷采白蓮回。不解藏蹤跡,浮萍一道開?!币粋€小孩撐著小船,偷偷地把白蓮采回來。他不懂得掩藏蹤跡,水面上的浮萍留下船兒劃過的痕跡。這是唐代詩人白居易的《池上》詩句。“籬外誰家不系船,春風吹入釣魚灣。小童疑是有村客,急向柴門去卻關?!被h外不知誰家的小船忘了系纜繩,被春風吹進了釣魚灣。正在水邊玩耍的小童以為有客來訪,急忙跑回家報信,忙亂中卻把門給關上了。這是唐代詩人崔道融《溪居即事》詩句。
這兩首詩都專題描寫兒童的活動,前一首將偷蓮兒童的天真幼稚、活潑淘氣本性淋漓盡致地表現(xiàn)出來,有一種鮮明的趣味感和強烈的現(xiàn)場感;后一首通過白描手法,把“誤以為有客來訪急忙回家報信”的兒童特有的好奇、興奮、熱情、急切心理渾然天成地寫了出來,恬淡而又有韻味,給人帶來旁觀的快感和美的享受。
有一種兒童即景詩,頗有特色。其代表作有中唐詩人胡令能的《小兒垂釣》“蓬頭稚子學垂綸,側坐莓苔草映身。路人借問遙招手,怕得魚驚不應人?!边€有清代詩人袁枚的《所見》“牧童騎黃牛,歌聲振林樾。意欲捕鳴蟬,忽然閉口立?!鼻耙皇讓懸粋€頭發(fā)蓬亂的小孩正在學釣魚,綠草映襯著他側坐在青苔上的身影。有個人向他問路,他老遠招手而不回答,生怕魚兒被說話聲嚇跑。后一首寫一個牧童騎在黃牛背上,嘹亮的歌聲在林中回蕩。突然想要捕捉樹上鳴叫的知了,馬上停止唱歌,生怕驚動它。這兩首詩雖然內容簡單、情節(jié)單一,“專注垂釣”和“閉口捕蟬”的場景卻描寫得十分傳神,兒童的率直和本真充分表露出來,讓人回味無窮,亦可從中窺見詩人的“童心未泯”。
模仿是孩子的天性,南宋詩人范成大就抓住這一點來做文章。他在田園組詩《四時田園雜興》(之一)寫道:“晝出耕田夜績麻,村莊兒女各當家。童孫未解供耕織,也傍桑陰學種瓜?!痹娭忻鑼懙氖窍娜辙r(nóng)村繁忙勞動景象。兒童看到大人除草搓麻,自己也沒閑著,也在桑枝底下學著大人樣種瓜果。明代蘇士潛嘗言:“孔子家兒不知罵,曾子家兒不知怒?!贝饲榇司?,很容易讓人聯(lián)想到良好家風家教對于子孫后輩示范引領的重要性,同時激發(fā)起注重家庭、注重家風、注重家教的責任感和使命感。
游戲是兒童最正當?shù)男袨?,玩具是兒童的天使。兒童的貪玩天性,在清代詩人高鼎《村居》中得到完美化表現(xiàn)?!安蓍L鶯飛二月天,拂堤楊柳醉春煙。兒童散學歸來早,忙趁東風放紙鳶。”早春二月,小草長出了嫩綠的芽兒,黃鶯在天上飛著,歡快地歌唱。堤旁的楊柳長長的枝條,輕輕地拂著地面,仿佛在春天的煙霧里醉得直搖晃。孩子們放學回來得早,趁著刮起的東風,放起了風箏。據(jù)傳,詩人高鼎晚年政治上不得意,歸隱于上饒地區(qū)的農(nóng)村,受到田園氛圍感染,有感于春天來臨的喜悅而寫下此詩。詩中放紙鳶的兒童,正是詩人厭倦塵務紛爭、寄情山水陶冶性情的心意寫照。
宋詞方面,令人印象深刻的寫有兒童形象的詞作有北宋文學家晁補之的《阮郎歸》和南宋末年愛國詞人劉辰翁的《滿江紅》。《阮郎歸》全文是:“兒童嬉戲杏花堤。春歸不解悲。重來草露濕人衣。無花空繞枝。曾學道,久忘機。一尊甘若飴。平生魚鳥與同歸。臨風心自知?!薄稘M江紅》全文是:“十歲兒童,看騎竹、花陰滿城。與新第、桐鄉(xiāng)孫子,高下齊生。倚枕不尋柯下夢,舉頭自愛橘中名。但有時、米價問如何,公助平。東西塾,聽書聲。長短卷,和詩成??偵裣汕甯?,前輩家庭。試問凌煙圖相國,何如洛寺寫耆英。甚天公、屬意富民侯,銀信青?!?/p>
這兩首詞里的兒童各有各的“樂活”——嬉戲杏花堤和醉心看騎竹。尤其看騎竹,幾乎包蘊著每一個古人的兒童記憶,因為,古人慣用“竹馬”代指兒童情誼,“青梅竹馬”更是男女兒童兩小無猜的代名詞。
兒童大可不必故作成人的老成憂思狀,而成人每遇心術不正、貪念上心、虛榮滿腹而愁苦難耐時,則務求對兒童“虛心向學”,以求取童心本真的心靈撫慰和心理平衡的自我調適。
有句話說得好:“兒童的天真和老人的理智是兩個季節(jié)所結的果實?!眱和奶煺婧屠先说睦碇谴碇鴥蓚€不同年齡段的優(yōu)點,可無論如何,兒童的天真總會讓包括老人在內的成年人滋生“心有戚戚焉”。古人云:詩言志,歌永言。晁補之和劉辰翁敘寫兒童玩鬧之樂,顯然也在某種意義上表明其抗拒塵俗腐朽的“未泯童心”。用今天的話來講,就是“走得再遠、走到再光輝的未來,也不能忘記走過的過去,不能忘記為什么出發(fā)”。
豐子愷說過:“天地間最健全的心眼,只是孩子們的所有物,世間事物的真相,只有孩子們能最明確、最完全地見到。我比起他們來,真的心眼已經(jīng)被世智塵勞所蒙蔽,所斫喪,是一個可憐的殘廢者了。”
眾所周知,豐子愷一直就是“兒童崇拜者”,他認為,“被世智塵勞所蒙蔽”的成人有時需得靜下心來反思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,并用換位思考方式對成人事務賦予“最健全的心眼”視角,求取符合人性與人文的某種心意平衡,以最大限度避免權錢色無休止追求和現(xiàn)代社會激烈競爭帶來的傷痛感和挫敗感。
王國維在《人間詞話》中寫道:“一切景語皆情語也?!苯?jīng)典詩詞作為古代文學一種主要表現(xiàn)形式,寫人記事也好,描景狀物也罷,絕非為寫詩詞而寫詩詞,而皆有濃厚的情感融入。詩詞中的一人一事、一草一木,無不寄托著詩人或詞人的情緒體驗、觀點主張、意志表達、價值取向,兒童詩詞概莫能外。
編輯:李敏杰
關鍵詞:兒童 詩詞 詩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