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(xiàn)在,社會上經常說青年科學家要坐得住“冷板凳”?？墒?有些研究成果還沒有出來,“板凳”就被人家抽走了,青年科學家連“冷板凳”都坐不了或沒得坐。

近日,兩院院士盧耀如、金振民、張希、李校堃,以及一批大學校長在浙江省溫州市參加2020世界青年科學家峰會系列活動時,本著求真務實的精神,針對一些制約青年科學家成長的現(xiàn)象或問題,提出了建設性的意見或建議。

西湖大學研究員的成果出得太快了嗎

今年年初,西湖大學研究員周強把新冠病毒表面S蛋白受體結合結構域與細胞表面受體ACE2全長蛋白的復合物冷凍電鏡結構解析出來。他在2月發(fā)現(xiàn)研究成果,3月發(fā)表研究文章。于是,社會上就有一種聲音說:西湖大學研究員的成果怎么做得這么快?!

分管西湖大學科研工作的副校長仇旻回應說,周強2003年在清華大學讀本科時,正好經歷了SARS疫情。周強研究的方向與目標,就是要搞清楚冠狀病毒的結構。他從2008年開始從事這項研究工作,并于2019年加盟西湖大學,持續(xù)研究冠狀病毒結構11年多。今年1月,社會各界開始關注新冠病毒時,周強研究員就把所有的工作精力集中在冠狀病毒結構研究上,才取得了突破性的研究成果。

“十年磨一劍。沒有扎實的基礎研究,創(chuàng)新根本走不遠?！背饡F介紹周強研究員的例子說,從事基礎研究工作不可著急,想馬上得到成果的可能小,平均只有3%左右的成功率,需要長期積累,研究者終其一生去研究。

中國科學院院士、吉林大學校長張希說,高壓物理材料是該校的優(yōu)勢、重點學科,兩代人接續(xù)努力,不斷賦予研究方向新的內涵,才將非主流方向發(fā)展成了主流方向。該校馬琰銘教授發(fā)現(xiàn),在高壓下導體可以變成絕緣體,國內外有1000多個研究小組利用這種方法開展相關的研究。目前,馬琰銘教授團隊正在承擔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的重大研究專項。

青年科學家只有守得住寂寞,把基礎工作做扎實了,才會有創(chuàng)新發(fā)展的機遇。世界青年地球科學家(YES)聯(lián)盟主席王猛介紹,早期他被單位派到河南省洛陽市,每天早上帶著包子、饅頭開展野外考察工作,花了3年時間才把洛陽的溝溝寨寨基本跑遍,摸出了一點門道。尤其是把26平方公里金礦的數(shù)據(jù)全部探測采集齊后,他慶幸自己沒有半途而廢。

王猛說,在初出茅廬時,自己也曾想放棄艱苦專業(yè),像同齡人一樣到各地旅游、在社交媒體上發(fā)朋友圈。不過,好在他不斷地提醒:自己兒時的夢想就是到野外撿石頭與小伙伴們分享。畢業(yè)后他實現(xiàn)了兒時的夢想,到野外給國家探尋金礦——這是多么出彩的事業(yè)。不忘初心,他就一直堅持到現(xiàn)在,每年至少有3個月時間在野外進行科考工作。

中國工程院院士、同濟大學教授盧耀如年輕時做技術員工作,就遭遇到很多的委屈與挫折。在院士評審環(huán)節(jié),有關部門向他所在的單位征求意見時,參加座談會的同事說,盧耀如受這么大的挫折還能當院士,完全得益于在他在貧困地區(qū)不計較名利,堅持為國家多作貢獻。同時,對黨和國家的堅定信念,讓他跨過了人生的坎坷和挫折。

不折騰,多做“從零到一”的突破

據(jù)中國科學院院士、中國地質大學(武漢)金振民教授介紹,有的單位青年科學家5年內拿不出成果或晉升不了更高一級專業(yè)技術職稱,就要被淘汰走人;有的單位出現(xiàn)個別獎勵的“馬太”效應,重復給某一個人獎勵,不利于調動和發(fā)揮廣大青年科學家的積極性。

南京大學副校長張峻峰說,我國在科技創(chuàng)新方面還面臨很多挑戰(zhàn)。比如,論文數(shù)、專利數(shù)、論文引用數(shù)已經位居世界前列。同時,重大的基礎原創(chuàng)成果又比較缺乏,不少關鍵核心技術仍然受制于人,科技創(chuàng)新能力、體系和科技評價方面還有待提升或完善,要努力實現(xiàn)“從零到一”的突破。

創(chuàng)新和科研成果轉化的淘汰率高,有一些研究方向和路徑上,可能會面臨“犧牲”和“倒下”。浙江大學副校長王立忠說,要寬容失敗,鼓勵試錯,用比較好的制度與環(huán)境來支撐基礎研究工作不斷地用“后浪推前浪”。

中國工程院院士、溫州醫(yī)科大學校長李校堃也是這樣認為的,從事基礎研究的青年科學家不能跟風,要按照規(guī)律走;不折騰,一張藍圖繪到底。

不談論文項目,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

年近九旬的盧耀如院士認為,當前,有一些青年科技工作者有才華,就是不會“拍馬屁”。如何激勵與發(fā)現(xiàn)人才,不拘一格降人才,如何留住人才和發(fā)揮人才,還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完善和“補短板”。比如,有的科研院所領導不是從工作和事業(yè)發(fā)展的高度來選人用人,重用的人不一定成才。相反,有一些人才被埋沒了。

金振民院士建議,社會上應該多“擺凳子”、多“搭臺子”、多營造創(chuàng)新環(huán)境,引導和培養(yǎng)青年科學家有科學精神,有仰望天空的雄心壯志和理想力量,有腳踏實地的擔當精神和責任感,有獨立思考的工作作風和創(chuàng)造能力,不迷信書本與權威,勤奮學習有修養(yǎng)。

“新中國成立之初,一批從延安來的老干部認識到自己的科學知識水平有限,國家建設需要懂科學技術的人才,他們很尊重科學家和青年科技工作者,放心、放手地把工作交給青年人才去做。”盧耀如院士建議,當下一些單位的領導在發(fā)現(xiàn)、培養(yǎng)和成就青年科技人才方面,不妨多學習一下“老干部”們的優(yōu)良傳統(tǒng)。

仇旻副校長介紹,西湖大學在近3年里正式簽約了139位在世界上有一定學術影響力的青年科學家或資深科學家,給他們創(chuàng)造的環(huán)境是:不談論文、不講項目、不說轉化,用至少6年以上的考核周期支持他們。青年科學家們在科研經費、科研項目的選擇上擁有足夠的自主權,可以自主組建科研團隊,自主決定研究方向,做自己想做的事情,在十年二十年以后真正找到突出的成果。

記者 李劍平